他钦陵赞卓精挑细选,最后选定了这位朱邪叶护作为战局的切入点,果然不曾选错。
曾经背叛过大唐的前科,特殊的地理位置,北边贴邻的盟友,还有……一个近在咫尺的目标,都是最容易促成反叛的要素。
但凡这位朱邪叶护还有一份雄踞于此的野心,他就不会拒绝这次结盟。
更何况,这位到访的三姓葛逻禄之一,号为炽俟叶护的回纥首领,在商谈合盟之时,给出了个让朱邪叶护难以拒绝的理由。
当下正是最好的时机,若是他们真有异动,唐军很难快速集结兵力,对他们发起打击!
龟兹的叛乱虽定,唐军在蒙池都护府的拨乱反正却还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吐蕃和吐谷浑之间的战事,大有可能随着禄东赞的重新出山被快速解决,就算不能,吐蕃也可能会转而进攻南疆,成为他们在南边的呼应。
此前的唐军与回纥铁勒一战中,唐军足足损失了一万多的骑兵,在如今还未彻底补足这部分的损失。
有此三者,他们若要夺回西域的主动权,就绝不能让唐军能逐一击破,慢慢恢复过来元气,而必须趁着此时,发起致命一击。
阿史那贺鲁敢做,朱邪孤注敢做,为什么朱邪叶护和炽俟叶护不敢做呢?
“可他们都失败了。”朱邪叶护听着有些意动,却还是说道。
炽俟叶护目光不退不避,“他们的失败,是因为他们在将大唐当做敌人的同时,也将其他族群当做了对手,可我们两方的结盟,却是将回纥与西突厥绑定在一处。”
“而且这一次,我也想换一种方式。”
他的目光有短暂的一瞬和朱邪叶护后方的钦陵赞卓交汇,又在朱邪叶护发现之前,转回到了他的脸上,“我们用唐军自己擅长的方式打败他们。”
他伸手指向了地图上的一处,“往年进攻庭州,就如同阿史那贺鲁当年所做的那样,都是劫掠完毕就走,仿佛不这样,就不能体现出我等逐水草而居的本质,可这庭州与西州的城池,真的不能变成我们阻拦唐军的屏障吗?”
他往前走出了两步,话语之中的煽动意味更重:“只要我们夺取庭州与西州,吐蕃出兵沙州,唐军将再无法将兵马送入安西都护之地。到了那个时候,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守好关口,不断侵吞蚕食而已。”
朱邪叶护凝眸问道:“可你又如何保证,吐蕃会出兵沙州,与我们一起完成这一道关口的封锁?”
炽俟叶护语气坚决:“吐蕃的大相曾经在此事上失手过,只要我们这边闹出的动静足够大,他难道会对此等天赐良机坐视不理吗?”
“别忘了,要不是因为苏定方杀了那么多吐蕃进犯南疆的士卒,那禄东赞还未必会被以年老体衰为由驱赶下台。”
“你若是他,你要不要抓住这个反攻的机会?”
朱邪叶护当即陷入了沉思。
是啊,吐蕃是大有机会入局的。
若真如炽俟叶护所说,这将会是回纥、吐蕃与西突厥的三方联合。
或者,没有吐蕃入场,那也会是少见的回纥与突厥联手。在之前失败的西域叛乱中,确实没有任何一次能有这样的阵仗!
在想通了这一点的一瞬间,他心中权衡的天平因为近来的各方恭维,以及炽俟叶护为他勾勒出的前景,已经彻底发生了偏转。
于是在炽俟叶护凝视的目光之中,他忽然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说,我们这边闹出的动静足够大。什么样的才叫够大的动静。”
炽俟叶护轻轻抬起了唇角,“杀了李唐的庭州刺史。”
此前的西域边地交手,遭殃的大多是各方都督府境内的百姓。
或许是残存着对于那位天可汗的敬服,在对方过世了十多年后也有余威在此,也或许是想给自己在叛变后寻求一个转圜的机会,又或者是真的不容易办到,并没有李唐的边地高官被杀之事。
可这一次,他们得干点不一样的!
因为提前得到了“吐蕃的出兵支援许诺”,炽俟叶护将这话说得尤为斩钉截铁。
他也尤为确信,此前薛仁贵、郑仁泰坑杀他们葛逻禄部回纥降卒的大仇,他正可以在此次出兵中回报回去!
……
但他是杀意凛然,朱邪叶护却毕竟比他少知道了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