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说,需要老师尽快让这些人手协助一起完成户籍登记之事,将领地的边界重新框定,到时候才好确认,到底哪些地方是可以让我用来种地的。”
李清月说话间,只差没将摩拳擦掌之意表露在脸上,“之前让唐休璟在汉中种地,算起来也有三年了,我来自己的领地实践,总不能干得比他差对吧?”
刘仁轨沉默了一瞬,觉得这个刚才还被他构想做权力巅峰之人,又忽然回到了接地气的状态。
能将“种地”二字说得如此顺口,倒是让人差点没想起来,这片领地能归于大唐,还有她的一份功劳。
但他还是平复了神思答道:“我即刻让人去办。”
“等一下。”李清月打断了刘仁轨的举动,目光中闪过了一缕沉思,“老师在让人去查验户籍的时候,每户发放两斗米。”
两斗米?
刘仁轨的思绪转圜了一瞬,答道:“我明白了。”
教导学生多年,对于李清月此刻的突发奇想,他比大多数人都更能领会其中的意思。
她的这条附加指令也并非无迹可寻。
但这大概不是一条人人都能理解的举措。
姚元崇就不太明白。
这批从熊津大都督府中调拨过来的人手,因百济和高丽语言体系相似,不存在语言障碍,其中的各个小队统领,则是此前就参与进边境工作的流外官。彼此配合起来,让李清月这出“下乡扶贫”变得比想象中还要容易得多。
他一边跟着王勃、杨炯一起参与进了登记造册之中,只觉诸事开展顺遂,一边还是有些不解:“为何公主要给每户发放两斗米呢。”
他读过的书还不算多,但或许是因为他天生有着一番敏锐的政治眼光,让他在听闻这个先进行的户籍调查计划后便猜测,这是公主要扩张领地的边界。
这几日间的屋舍修缮,让他难免和此地的百姓打过交道,也意识到了这其中外流的情况,确实让公主有了达成这个目的的条件。
要不是他们之前的几日都并未做出扰民举动,现在突然间的增兵,已经足够再让一部分人逃走了。
总之,就算他们没走,现在还在泊汋城中的住户人数也远远少于户籍账册所载。
说不定,在这出统计工作展开的时候,还会再走一部分,以防在册之民被大唐强制征兵。
“但我恰恰不希望有人继续走。”听到姚崇的发问,李清月放下了手中的农书,开口回答道。
“我问你个问题吧,假若你是已经逃亡北上,往楚山、五女山方向逃窜的高丽百姓,在听闻此地登记户籍可以领取两斗米的情况下,你会返回吗?”
姚元崇很果断地摇头:“不会。”
两斗米若是给一个成年男子去吃,也只够六七天的分量。
分到一户人家之中,能顶用的时间就更少了。
这一笔米粮不足以让人冒险,从其他地方跋涉而来。
说不定都不够涵盖搬迁之中路费的。
没有人会去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李清月又问:“那你觉得,在登记户籍期间有这样一笔米粮,已经身在此地的人会走吗?”
姚元崇想了想这几日间见到的情况,答道:“目前……好像还没有看到离开的。”
“那我的用意应该已经很明显了吧,”她从容答道:“让人继续因为外来情况的干扰而逃走,确实有利于我拓张领地的范围,但凡事过犹不及,我想,陛下也不会希望收到一封一味谋求利益的奏表。”
“奏表中只会说,这些安东都护府境内的百姓是因为此前的战事和对大唐的不信任而逃亡,让我在原本划定的辖区之内无法凑够千户,为了维护我的封地利益,我才希望能将周边的民户也给纳入范围。事实上,我还拿出了原本供给士卒的口粮来进行安抚,但所能起到的效果,也仅仅是让原本还在此地的百姓继续留下来。”
“如此一来会是何种结果呢?我付出的是一笔不到二百石的粮食,但收获的,却是名正言顺的上千亩土地。”
见姚元崇垂眸沉吟,李清月又道:“这两斗米也算是一块敲门砖了。”
“要知道,这片食邑境内百姓的税收是归我所有的,可他们要是还不听号令,渔猎刀耕为生,那我要这千户之民有什么用处。现在人手已到齐了,我们接下来可不能只顾着自己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