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劫掠之战的士卒来说,在几乎没出现伤亡的情况下,就能够运载着满船的粮食回程,等同于是在他们的作战履历上,增添了格外光辉的一笔。
一想到沿途之间还要消耗粮食,他们便巴不得能早日回到岸上,手上的动作比平日里还要快得多。
就是……在这船行飞快之间,孙仁师忽然看到卓云往其中一个方向指了指,意识到在那里摆放着的是他抢来的贡品。
他连忙一拍脑袋,朝着刘仁轨问道:“刘长史,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于您。若是我不止劫了新罗的粮草,还把周边一座岛屿向其朝贡的礼物给抢走了,该怎么办?”
虽说二十万石的粮食都抢了,也不差抢这么一点东西了,但怎么说新罗现在都还算是大唐的盟友,他要是干得太过分了,还是有点问题。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刘仁轨回他:“这不是好事吗?”
孙仁师:“啊?”
刘仁轨从容答道:“这证明,金法敏确实可以将这件事的责任甩给海盗了。”
他有一个有证据的台阶下了。当然,在金法敏确定将此事扣锅给海盗之前,会不会因此而更觉心痛,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一路唐军水师反正是已按照计划向南而行,绕过了半岛的南端,回到了百济的沿岸。
当船终于在泗沘城附近的港口着陆之时,距离他们出发,正好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
刘仁愿接到了海边哨岗的报信提醒,早已等在了此地。
他一边令人协助从船上卸下一部分军粮,一边朝着阔别半月的同伴说道:“你们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大都督刚好结束了雨述郡的军粮收缴,在前日折返的泗沘城。”
“那我们离开这几日没出什么问题吧?”
听刘仁轨发问,刘仁愿连忙答道:“能有什么问题?”
要真出事了,他可没这么好的心情来迎接。
“百济叛军之中,无非是寻常兵卒和僧侣。其中前者有黑齿常之压制着就不容易生乱,还被大都督以那等方式规劝秩序,都快成半个府兵了。”
“至于后者嘛……百济境内的种种都是百废待兴,所以这些僧侣不仅享受不到特殊的待遇,反而要投身到造路修桥的行动之中,也没这个精力折腾事情。”
一旁的孙仁师想了想关中的僧人表现,奇道:“那他们就没人直接闹起来?”
刘仁愿回道:“闹,肯定是有人想闹的,然后大都督就说,昔年我大唐高僧玄奘前往印度求取真经,历时十余年,其间未曾有得享富贵的机会,在他回到长安后,更是辗转于翻译经文、传播教义、引人向善等事务中,未曾有一日闲暇,在随同天子巡幸洛阳的时候,还将他的弟子们派遣到大都督的手下,在洛阳宫城前修造了一座大桥。”
“以她看来,这才是佛教正宗弟子的表现。他们若想前往中土进学佛经要义,想入驻大慈恩寺,那就得按照玄奘弟子所经历过的磨难考验一个个来。”
孙仁师:“……光是靠着这个还不足以说服人吧?”
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那种舍身觉悟的。
“当然不够,当场就有人恳求大都督,既然大唐已经平稳地将泗沘城给接掌了过去,能否就让他们在城中佛寺继续进修,也算符合大都督话中所讲。”
刘仁愿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捂住了半边脸。
孙仁师怎么看都觉得,这位左骁卫将军这会儿不是在觉得牙酸,而分明是在憋笑,赶紧推了推他:“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
刘仁愿道:“公主说,乱世与治世若要一概而论的话,可见他们的本事学得不太对。那可不得了了,大约是佛教从印度传到中原,又从中原传到百济的过程里滋生邪。教了,于是直接让人把他押解下去,强行还俗、征兵、爬山训练了。”
刘仁愿想到当时公主的那个表现,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一个邪。教啊,她说,百济的佛教大多是自南朝梁武帝时期传入的,可那个梁武帝先是放纵寺庙大肆蔓延,后将自己舍身佛教,让大臣将他赎回,以至于劳民伤财、天怒人怨,最后在侯景之乱中被饿死,可见这些经义传入百济,必定是有糟粕之处的。”
然后她就拉着那道琛和尚,把这些僧侣也给考核了一遍。
这个考核比较简单,还想抗议的统统打为邪。教就完事了。
孙仁师扶额长叹:“这方法真是简单粗暴。”
“但也管用啊!”刘仁愿接道,“大都督也不是非要将他们所有人都一杆子打死,甚至对之前帮忙超度过百姓的两名僧人,还有那道琛和尚都礼遇有加。她还专门提到,玄奘法师如今年事已高,身体又并不太好,其实需要多招收一批人手在旁协助翻译经文,到时候还能从百济佛教子弟中多选几个过去。”
“她说这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