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的这句感慨并未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而仅仅是在私底下的言论。
这位年轻的天子近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自己听到这消息的那一瞬所产生的震撼,最后只挤出来了几个字,“她只是个八岁小童啊。”
八岁这个年纪,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还在埋头苦读。
她怎么就能凭借战功坐到大都督的位置上。
何况还是个公主!
薛元超此人是有那么点偏见的,再加上他的姑姑薛婕妤刚好在武媚娘成为皇后之后选择出家,总让他觉得其中有些门道,只是此前碍于李治的缘故基本没将话说在明面上。
可如今皇后的权威日盛,甚至能让陛下给公主这等官职,简直荒谬至极!
他旋即回头,朝着同在此地的上官仪问道:“你对此就没什么想说的?”
今日的上官仪简直沉默得异乎寻常,让本想找个同盟之人的薛元超很不适应。
然而只听上官仪长叹一声,缓缓开口:“我想说的话都已经先在陛下面前说过了。”
薛元超惊问:“陛下是怎么说的?”
上官仪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看我现在这个态度不就知道了吗?这是陛下圣意裁决之事,我劝你还是不要掺和进去,到时候反而给自己引火上身。”
他原本也以为,因为这出委任太过荒唐,当他向陛下陈述利害后,陛下应当能知道朝臣心思,将这个决定给撤回。
要他看来,若真是要嘉奖安定公主的战功,也完全可以用公主的汤沐邑来奖励!
可当他那一番引经据典的慷慨陈词完毕,迎来的却是陛下异常冰冷的目光。
李治甚至当即离席而起,沉声发问:“你在和人闲言碎语皇后不配掌权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积极主动吗?”
“……啊?”上官仪人都要傻了,这都是哪儿和哪儿的事啊!
李治随即便伸手朝他指来,怒骂道:“杞王遥领益州大都督,从未赴任,洱海诏王一度反叛也从未对此负责,怎么你不指责他不配那个益州大都督的位置,非要来指责安定不配熊津大都督?”
“你也倒是用你那点贫瘠的战场知识说说看,安定打出的战果朝中能做到的还有几人,还是说……你反对的根本不是安定,而是皇后和太子?”
也不知道李治是不是在何处受了气,非要在他这里找回场子一般,他几乎没给上官仪以说话的机会,就丢出了第四句冷酷的质问:“怎么,来得如此之快,中书侍郎是要效仿太尉事事过问吗?”
上官仪:“……!”
他冤枉啊!他就是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想要去效仿长孙无忌!
那不是在找死吗?
他也当然和那杞王李上金没什么关系,不是非要厚此薄彼。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只是觉得公主不适合担任这样的要职,上官仪恨不得指天发誓,自己从头到尾只效忠于陛下而已。
李治到底有没有相信他的这出说辞,上官仪不大确定,因为他随后又被李治揪着政务上的毛病斥责了一顿。
一想到这些公文之中的问题还可能是皇后挑出来的,上官仪更觉坐立难安。
以至于当他从陛下面前离开的时候,他甚至差点忘记自己该当先迈出哪只脚离开此地。
也难怪在他听到薛元超的那句话时,并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他甚至还在担心,陛下会不会干脆将他作为朝堂中的典型,通过对他发起惩处,来压制住朝中可能出现的反对声音。
这种可能让他简直有如芒刺在背。
眼见薛元超有意图谏言的打算,上官仪便坐不住了。
人人都知道,他上官仪和薛元超的关系不错。那么当薛元超有所上奏的时候,谁知道陛下会不会觉得,这是他上官仪在第一次抗议无果后,选择让另一个人来代替自己发言。
他连忙疾步到了薛元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