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是用来划定方向的!
天干地支外加八卦四维,合计将方位划分成了四十八个方向,这么一看的话,还比司南底盘的刻度划分更加细致一些。
李清月迎上了他的探寻目光:“对,这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司南,不必晴天观日,夜晚观星,哪怕是在阴晦天气也能够进行海航,以防偏离航线。”
“原本对于日月星辰指路的记载,也可以逐渐取代成对针方位,对于往复使用的航路来说,应该更有用一些。”
“只不过还有几个问题。”李清月苦恼地指了指这个半成品,“一个便是这个水浮装置容易被破坏,目前太史令那头还在修改固定装置,另一个就是,这个被和天然磁石摩擦过的针,还是需要定期打磨的。再便是,若按照对针方式记载,这些现有的航路都得补充记载了。”
她翻了翻船长的笔记就知道,目前的航路记录方式,是以北斗星和太阳方位来推断的,更倾向于一种经验的记载,再加上沿途之间经过的海岛,经过海岛算经的测量记录了岛屿高度以及与航线之间的距离,进一步细致框定路线。
所以要将其全部替换成罗盘的对针记载,还需要相当多的时间。
这次她将此物带来,其实能起到的只是预防阴雨天气,辅助确定方位的作用。
不过很显然,对于船长来说,这些毛病在海航原本会面临的种种挑战面前,根本不能算是个问题!
他的目光已越来越亮。
海岛算经这种实用数学题目,说是说的要让他们这些人尽数学会,可航船如此之多,船员的术算天赋也天差地别,再加上经验之谈里不同航路的太阳方位指示也有所不同,也就意味着,他们留下的记载其实是有很多不确定性的。
七月里的海上风暴还经常在突然之间降临,导致风雨中行船,根本来不及躲避掉出现的礁石海岛。
若是有一条能不管风雨如何,都能明确指路的记载,起码……起码他们存活的机会就要大得多了。
船长在安定公主登船之前就听闻了她在士卒之中的名声风闻,可他此刻才真切的意识到,公主确有安定之名啊。
她参战带来的物资补给和功勋在望,都是还没看到影子的东西,可这个航海罗盘,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当李清月走上甲板的时候,那位船长还在沉浸于研究这罗盘指向。
就连刘仁轨都没出来。
她这位老师似乎是天生适合于战场的,也已敏锐地意识到了,如果说此物能用在海航上的话,陆地上其实也可以!
按照李清月所说,这个固定指向小针的装置还能进行修改,那么……
“那么当唐军在西域和漠北作战的时候,就不容易出现迷路的情况了。”在听到方才李清月和刘仁轨的对话后,阿史那卓云也有些恍然明悟。
一想到这一种可能性,她甚至在心中抽了一口冷气。
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何公主会将此物看得如此之重。
因为这确实是一项将来能用作克敌制胜法宝的利器!
只要它能借着这一次的海航证明它的价值,只要它能继续完善自己目前的弊病,只要……
这些“只要”还没有这么难达成,因为它已经有一条很明确的发展方向了。
李清月回她:“对,海上和塞外的情况其实是相似的,还有就是南方蛮夷之地的山林之中,可用作参照的标志少,又不能确保一直能用太阳指示方向。”
“可我想不明白一点。”卓云好奇问道,“光只是此物在目前展现出的前景,就已经相当可观了。公主若只是想要得到更多话语权的话,为何不干脆留在洛阳或者长安,亲自对此物做出后续的种种改良,而后凭借着此物在陛下那里得到奖赏呢?”
“你觉得太史令如何?”李清月垂眸一笑,问道。
“太史令修编史书,编纂算册,推衍天时风向,还校注了《齐民要术》这些民生典籍,可以说是无所不精,贡献良多。”
李清月再问:“那你觉得,陛下若是遇到了什么政务上的问题,他会拿来请教太史令吗?”
卓云语塞。
虽然这话直白说出来可能有点大逆不道,但若真让她来说的话,可能还真是一个“不会”。
技术上的人才未必能有资格发出政治上的声音。
李清月扶着桅杆,望着离岸后开阔的海面,继续说道:“就像阿耶不会在意于义阳公主在太史局中学习一样,我想让声音更有分量,就应该将目光放得更远一点。前日老师就说过,我不必在意于自己写出的字是否好看,只需要让精通书法的人为我代笔,在航海罗盘这件事上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