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感动于清明的情谊,也爱慕于他的自信和能力,但她决不会听从他的建议。她叹了口气,苦笑,“国破家何在?我又是皇室的公主,基本上逃出去也是过着被其他国人穷追不舍的追杀,被辛国百姓如过街老鼠一般喊打的日子。”
“九千……”
“那活着”九千打断他的话,目光透过曾曾烟尘,穿过纸窗,穿透宫墙,望向遥远的虚无和不个知的未来,她轻笑一声,“还有什么意思?”
清明挑眉,“我以为,最艰难的日子,已经过来了。”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打击等着我们。”九千说完,忽然感到这话十分好笑,捂着嘴笑开了,“清明,我一直想,如果你真的是戚国的皇子,那以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清明闻言倒还真的皱眉思忖起来,他敲着桌子,把玩着奏折,把小纸条展开,又卷上,卷上又展开,字都被他手上的汗弄得模糊了,“那也没什么关系,我在哪,你在哪,或者说,你在哪,我在哪。不好么?”清明说完两手一摊。
九千定定地看着他,他那玩世不恭的外表始终保护着他脆弱的内心。和初遇时没有太大的分别,然而,她低头审视自己,感到自己变了,不像是一开始满腔热情却又羞于言表,躲在牌楼下偷看他的那个姑娘了。她忽然像被扎了一针一样,一把扯起铜镜,仔细查看着,差点把脸都按进去了。
“哎,
你干嘛?”清明起初没在意,但见她如此细致地琢磨,忍不住从背后捏着他的头。强迫九千头转向自己,他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又将目光投入铜镜,又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
“放开我!”九千脖子都快打起个结了,拧着摆脱他的手,“我脸色不好。”
“你脸色不好?”清明重复她的话,刚刚被甩掉的手又再度按上九千的头,“我看看。”
九千这一回有了心理准备,一偏头就躲开了,“你还是别看了,我现在老了,操心操的,人也憔悴了,脸色也黯淡了,眼里都是红血丝,眼外都是黑眼圈,我头发也因为劳心劳力累得都干枯了。照这样下去,不几天我就变成老太婆了,太可怕了”
九千是真的在意,说到最后趴在桌子上,喘着粗气,说的话还夹着哭腔。
“什么老太婆啊?”清明哭笑不得,抱着她的双肩,想迫使她坐起来,偏偏九千又扭又倔的,硬是趴着不起来。他不来劝还好,一劝,哭得更厉害了。清明知她是在自己面前愿意发发脾气,撒撒娇,“这才几天你就老太婆?快给我起来,我告诉你,你本来没事,这么一哭,可能更难看了?”
“呜呜……你是不是嫌我难看了?”说老实话,九千自下了山,遇到了清明,才知自己这张脸的重要性。她也才学得像香妮一样买胭脂香粉,玉簪来打扮自己。而到了皇宫,各种锦
衣玉食,绫罗绸缎,金银宝器,应有尽有的,她反而感到无暇顾及自己的妆容了。刚刚照了镜子,莫说是清明,连她自己看了得难以面对。
常有人说,有了喜欢的人,你首先会觉得自卑。九千初遇清明时是这样,如今,也是这样。
“好了,快起来,这说的哪对哪啊?”清明调动起所有的耐心哄他,他向来不缺耐心,尤其是对着九千的时候,“刚刚还说你到哪,我到哪儿了,怎么这会儿就嫌弃上了?快起来,别哭了,一会儿不是还要去御书房吗?”
“不去了不去了,就是因为去御书房太多了,和那些老头子说话太多了,我才变得这样的!”九千哭得更厉害,整个身体都在扭动着,抗拒着,“都是因为操心这些破事,这些事没有你重要,没有我的脸重要。我没有脸了,就没有你了……”
“哎呀,行了行了!”清明都听不下去了,“越说越离谱,什么脸啊,我啊的?快给我洗脸去,不洗你才没脸了,洗好了,小喜子他们就该来了,你看这都几时了,他们这几天可是定时定点的来找你。到底你是掌权公主还是他们是了?”
“我是什么公主,我是他们的小丫头还差不多?”九千没好气地一拍桌子,整个人腾地坐了起来,头发凌乱,满脸泪水,又因为趴在桌说,也有些压扁了的样子。
“噗!”清明看了,实在没忍住,喷笑了出来。
“咦?”九千是哭痛快了,也不在乎脸了,看清明这样,一开始不解,可这余光一瞥见铜镜,又一瞥见她自己此时的样子,“啊”
“吓?”
清明笑着被尖叫声吓了一跳,而九千早已抱着铜镜跑到外屋去洗脸了。清明看着那背影,宠溺地笑了笑,放下桌上的东西,跟了过去。无论是多少轻松的时候,到了什么时刻,保护九千是他的使命因为她是他的女人。
御书房,好几个大臣打着哈欠。
没有了陈玉,没有了孙大人,也没有了许多因着被怀疑而被九千收押了的大人们,现在这御书房的会议都显得冷清多了。
“李大人,御林军中少了十几个人,军心如何?”
李大人点头,行礼,“回禀公主,御林军中有十二名士兵被收押,并不占多数。至于剩下的士兵,反而因为自己躲过一劫,而庆幸,因为这庆幸他们便更加勤于练兵,不敢怠慢了。”
其实,有时候,就是要被打,被鞭策,才忠心。不是因为情谊,而是吓的。这固然不好,但有时候,有些人,就是要吓一吓,才肯乖乖做事。
“可有皇上的消息?”
陈玉走了,接收信鸽的任务该给了他的部下,那部下姓赵名佳禾,他还没有军衔,每次前来御书房都吓得缩在角落里,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此时被九千点名问话,他是硬着头皮,不得不站了出来,“回禀殿下,没有。”
“没有?”九千
皱眉,“你确定?这已是第六日了,之前最多不超过三日,必有消息传来的。是不是信鸽出什么问题了?”
“回公主殿下,信鸽本身不会出问题,都是陈大人精心喂养多年,又严格挑选出来为国所用的。”这小赵士兵胆子虽小,但能力不弱,回答的也是头头是道,说到自己拿手的,对答如流,“可说非要说信鸽出问题,倒也还有别的可能。”
“什么别的可能?”九千纳闷,问道。
“现在不是西城有战事么?”小赵士兵说,“我们用信鸽,那些邻国联手的士兵们一定也用这个方式传递消息,说不定还想和这士兵里的细作们传递消息了。他们可以一抬头就从头顶上飞过的飞鸟的影子上判断出那是不是宫里飞出来的传递消息的信鸽。到时候,若是发现了,搭箭一射便是。信鸽死了,也就谈不上传递消息了。”
这九千是知晓的,但现在依然无能为力。
“有没有什么应对的办法?”
“有。”小赵说,“传信官。”
“传信官?”九千并不是惊讶于这个传信方式,说白了,就是由人代替信鸽的工作。信鸽在天上飞,人就在地上骑马。消息自然是比不上蓝天白云之上的畅通无阻,由人传递消息,慢是最大的缺点。九千叹了口气,“等到消息传出去,怕是皇上都回来了。更何况,我这已封锁的皇宫,是只许进不许出的,传信官也只许皇上
派来传信的探子进来,皇宫里放出去,不可能的!”
“殿下英明!”小赵自知说什么都不管用了,也就理性公事地说着恭维的话。
“西城的消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