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天气已经转凉,只是伤口又裂开些,没有造成严重的感染。
一回大营,这位老将就吆喝着要对阵安守忠。
至于现在。
郭子仪是答应了他五日之后便可归营,可没答应让他去前线。仆固怀恩如何也没想到,元帅没让他呆在负责助攻的朔方军大阵,反而令他留在待命于香积寺西侧的王思礼军。
他与这位王将军,说不上有仇,却实在互不欣赏。
要拉下这张老脸开口向对方请战,还不如让他背着军规自行出战。
看着原地打转、抓耳挠腮,就是不肯低头的仆固怀恩,李明夷总算是明白了郭子仪是如何制服这头老虎的。
“将军还是消停会吧。”压塞片刻,确认没有出血,他才放下纱布,真心实意地叹了一句,“这样下去……”
话还没说完,便听一阵马蹄急促而来,一跃停在营帐的门口。
“仆固将军听令——”
一听有军令来,刚刚还怒气冲冲的仆固怀恩立刻转过身去,神情严肃地注视向马背上的令兵。
“元帅命你速归前营,即刻协前军出战!”
这个意外的军令非但没有让仆固怀恩狂喜不已,反而令其眼神凝重了一瞬。身旁一同听着的几名军医,脸上也都露出忧患的神情。
让伤将上阵,无疑证明前线告急。
仆固怀恩面无他色地扛起大刀,回眸望了眼忧心忡忡的军医们,嘴角随即咧开。
“老夫去也!”
说罢,他便一把将已经宣完令的士兵推开,一个翻身骑上马背,双腿一夹,驾着大马横冲直闯地往前线奔去。
“……还有李郎。”令兵踉跄两下站定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绝尘而去的背影,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转眼看向一脸凝重的军医,接着说完后半的话。
“元帅命你速归朔方军大营……看好仆固将军。”
看好?
李明夷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和待命的其他人递去一个作别的眼神,跟随令兵重新领了匹马,追着仆固怀恩几乎不见的背影赶往前营。
*
烈日当空。
激烈的战场被骄阳炙烤着。
这一战集结了唐军的主要有生战力,甚至连边陲的李嗣业部都赶来助阵,而燕兵同样倾巢而动,加上各路集结的杂兵,双方兵马加起来合计超过十万。
任谁都能看出,这场决战不仅关乎长安一城,也是两个阵营之间决定关键胜负的一战。
胜者为王,败者寇!
在肉眼可望全局的平地上,战术已经乏善可陈,拼的就是真刀真枪。
鲜红的落叶铺满渭水,佛门前的圣地,在这一天覆为血海。
李明夷赶到中西部战场的朔方军大营时,仆固怀恩早就乘着战马杀向最前线。他不得不调转马头,顶着不时飞下的箭雨冲到前军。
两军正咬得胶着,在辽阔地带,骑兵仍占据着主场优势。
远远便看见负伤上阵的仆固怀恩正冲在敌军阵前,提着大刀左劈右砍。抽刀的鲜血溅上脸颊,叫他伸舌一舔,露出个森然乖张的笑容。
“安氏小儿!给你孙子报仇来了?你孙子是北平王八,你是哪里的王八?”
一番叫阵,气得曾吃过他败仗的李归仁鼻子都歪了。
“勿要再中激将之法。”
大将冷冷的一句话,将李归仁险些策马挥鞭的手按在了原地。
他咬着牙应了句是,扬手向一旁的弓兵。
霎时,利箭齐飞,全部冲向仆固怀恩一人!
敢在敌前叫阵,总该尝点颜色。
见状,仆固怀恩非但不躲,反是昂首大笑两声。
只见他将大刀往空中一抛,接住那刀绳,手腕转得飞起。
折半的刀刃在空中旋转出虚影,箭簇不断破空袭来,竟是立刻被削成铁泥!
见到这一幕的李归仁当即铁青了脸色。
仆固怀恩更是得意,正笑得前俯后仰,握刀的手忽然僵住,腰也跟着难忍地弯下。
尽管他极力遮挡,鲜红的血迹还是迅速蔓延开,一滴一滴从兵甲上淌下。
弓起的身体一个不稳,堪堪就要往地面栽去。
就知道他会闯祸!
李明夷夹紧了马肚,用力抽下一鞭,一跃跳到仆固怀恩身旁,几乎是飞跌下马,以双臂接住那沉重的身躯,奋力往后拖去。
与此同时,对面的战鼓轰然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