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步,小哑巴便停在马和炼药屋子的门前,用手指了指里头。
房内并无一人。
昨夜的炉火已经熄灭,慢慢散发着余热。
那个山妖山上挖出的红皮箱子还摆在炉子边上,里面本来装着丹药,未免和其他药物搞混,就搁在这里充当制氧的原材料。
李明夷将小哑巴按在门口,顺着他的手势慢慢靠过去,小心翼翼打开那个藏着致命药物的箱子。
箱盖一被掀开,里面的事物顿时折出一道银色的金属锐光,耀得他闭了闭眼。
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的一幕更加令李明夷愕然说不出话——
箱子里面的丹药已经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排排官制的银两!
“李郎,李郎!”气喘吁吁从外头传来的,是阿去的声音。
他带着满脸的惊恐,一个踉跄冲进屋里,来不及和小哑巴打个招呼,赶紧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李明夷:“那些蓝皮人,他们全都……”
不见了。
最后三个字卡在张闭的嘴里,阿去险些咬住自己的舌头。
他的眼睛慢慢睁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直到李明夷重新把箱子盖上,阿去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的手背。
“嘶……”
好痛。
——不是梦。
蓝皮人走了。
带走了可以缓解他们呼吸道问题的福气,留下了一笔银山般的巨款。
四人凑在一块,将零散的信息拼凑起来,很快得出这个结论。
“我就知道他们肯定藏了银子!”马和一扫之前的不快,正喜不自胜地拍着手,忽然想起什么,向李明夷一挑眉,“李郎,我算得如何?”
还真让他误打误撞又算中了一回。
看来那位蓝皮首领已经做出了选择。
朝阳升起,远方的山峦也被勾勒上一层温暖的日光。不知这些蓝色皮肤的朋友又会去往哪里,但这一次,想必度永已然有了方向。
李明夷瞥一眼正因扳回一局而笑容满面的马和,忽然起意:“不如你帮我算一卦。”
他自认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可超自然的事件已经发生在自己身上,让人难免怀疑,或许冥冥之中当真有一双手在操控命运。
马和心里眼里都被那银山填得满满当当,心情大好之下尤其好说话:“算了,我就露一手给郎君瞧瞧。”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三枚铜钱,笼在手心上下左右翻了好几回。
三双眼睛齐刷刷盯向他摇晃的手腕。
“呼——”停下动作后,马和慢慢朝手背吹了口气,接着才把双手一抛,将铜钱散出。
三枚印着开元通宝的古朴钱币,在几人紧张的视线里凌空翻了几圈,以顺滑的抛物线向三个方向落下,各自又在地上滚了许久。
“嘶……怪了。”
等铜钱骨碌的声音停下,马和挨个挨个找去,却只找到了其中两枚。还剩一枚,不知卡在哪个犄角旮旯的角落,怎么也不见踪影。
阿去和小哑巴不约而同地看向马和,眼神明明白白透着怀疑。
哪有道士连卦都弄丢的?
“你们不懂。”马和仍是脸不红心不跳,张口便来,“所谓命数,不可强求,此乃天意。正是神明的旨意,告诉李郎你——此命由你不由天,信天难,信己易。”
这话说得机巧,也很讨喜。
可见招摇撞骗也是一种本事。
李明夷不置可否地收回目光,很快对此事没了兴趣。
指望卦象给出指引不过一时兴起,一切的谜因,或许只有未来才能揭晓。
现下,意外得了这笔丰厚报酬的李明夷也未予吝啬,在当日下午就向坊里的几人支付了第一笔银钱上的薪水。
本以为在这乱世混个温饱已经是撞上大运,没想到真能拿到银子,阿去和小哑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
“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马和看到的则不止是手里这笔银子,他目光激荡地环顾这所焕然一新的医署,眼中仿佛已见到那个金光闪闪的未来。
“李郎。”他心潮不可谓不澎湃,忍不住和李明夷指点江山,“等咱们的医署做大了,日后便可开去别的郡县。以你这名号,再收三五十个徒弟,届时门徒治病,你指点一二即可,岂不坐着享福?”
教学医院联合体模式,这种超前的概念,亏他想得出来。
李明夷唇角不觉展开。
只是不知道等到家国安宁、动荡平定的一天,他是否还留在这个时代。如果真能见到那日……马和的主意似乎也不错。
次日。
院子里一早便传来跑进跑出的脚步声。
李明夷睡意尚未清醒,刚疲倦地走到门外,正好撞上手捧什么的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