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春天,像是一位被岁月消磨了锐气的迟暮老人。
日光总是透着几分绵软无力,仿若老旧的纱幔,层层叠叠的铅灰色云层仿若沉重的枷锁,牢牢锁住那本该肆意挥洒的暖阳。
许久之后,日光才艰难地穿透云层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
那光芒颤颤巍巍地落在四合院的青瓦上,像是给陈旧、斑驳的瓦片,极轻柔地镀上了一层暖黄的薄纱,给这古旧的院子添了些许往昔的生气,让院子里几株熬过寒冬的老槐树,也似打起了几分精神。
可这微光却仿若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怎么也照不进刘海中家此刻阴霾密布的氛围里。
刘光齐哼着轻快的小曲,悠扬婉转,透着热恋中年轻人独有的甜蜜劲儿。
他满心满眼皆是和齐思慧相处时的点点滴滴,姑娘的一颦一笑、轻言软语,萦绕在他心间,让他脚步轻快得如同踏在云朵上,浑身轻飘飘的。
浑然忘却昨晚父母房里那场激烈的风波,已然搅得家中暗流涌动,恰似平静湖面下隐匿的汹涌漩涡。
刚一跨进家门,刘光齐像是误闯进冰窖的飞鸟,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气氛异常。
往日里,母亲总会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双手还习惯性地在围裙上蹭一蹭,生怕蹭脏了孩子,接着便是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事无巨细地询问:“光齐啊,今儿在外头累不累?活儿顺不顺?肚子饿不饿,妈给你留了热乎的饭菜。”
可今儿个,母亲只是默默地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复杂情绪——有无奈、有埋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一闪而过,便低下头去忙活手头的事,手中的针线活儿穿针引线的度都比平日快了几分,似是借此排解心里的烦闷。
父亲刘海中更是板着脸,如同一尊威严的雕塑,稳稳地坐在堂屋中间那张有些年头的太师椅上。
那椅子的扶手被摩挲得油亮,见证过家中无数大小事,承载过几代人的喜怒哀乐。
刘海中的双眼深邃无比,其中透露出一种令人难以琢磨的深沉意味,仿佛隐藏着无穷无尽的心事。
他的目光时而闪烁着隐晦的光芒,时而又如同一潭死水般沉寂,似乎正在酝酿着一场即将来临的猛烈暴风雨。
刘光齐自然心知肚明,父亲此时如此阴沉的神色,正是源于昨日自己被怒火冲昏头脑后与他们生的激烈争吵。
然而,此刻的他并未将父母的情绪太过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
就在这时,刘海中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那声音在这间安静得近乎压抑的屋子里显得异常突兀,就好似一记沉重无比的铁锤猛然砸落,瞬间击碎了这原本就稍显尴尬的沉默氛围。
尽管内心早已被烦躁所占据,但刘海中还是竭尽全力去克制住这种情绪的蔓延。
只见他的双手先是不自觉地紧紧攥住衣角,随后又慢慢地松开,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尽可能地平缓温和一些。
接着,他朝着刘光齐招了招手,并开口说道:“光齐啊,你来这边一下,我和你妈妈有件事情想要跟你好好商量商量。”
听到这话,刘光齐的心头猛地“咯噔”了一下,宛如被突然敲响的警钟一般。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一边朝着父亲所在的方向迈步走去,一边在心中暗自揣测着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事情。
还没等他张嘴问,刘海中接着说道:“我跟你妈想让齐思慧那姑娘再来家里一趟,大伙都坐下来,心平气气地好好商量商量。”
说罢,他像是不愿面对此事一般,别过头去,眉头微微皱起,眉心挤出几道深深的沟壑,那副不情愿的模样,任谁都能瞧得出来,就连一旁摆放的旧花瓶,都似乎被这低气压影响,显得愈黯淡无光。
二大妈在一旁赶忙打起圆场,脸上挂着讨好的笑,眼角的鱼尾纹都挤在了一块儿,柔声道:“孩子,你爸也是为了你好,这终身大事可不能儿戏,婚姻不是过家家,往后是要柴米油盐过一辈子的。锅碗瓢盆磕磕碰碰,人情往来纷繁复杂,桩桩件件都是学问。咱们把话摊开来讲,心里都敞亮,省得一家人疙疙瘩瘩的,你说是不是?”
刘光齐一时间有点闹不清楚自己爹妈到底想干什么,他挠了挠头,心里犯起了嘀咕:昨天自己母亲还对思慧的态度可不是这样,怎么突然转了性?不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就是冷言冷语,这会儿却主动邀她再来家里。
不过这倒也不妨碍他的正常计划,他本就打算这两天带着齐思慧再来一趟家里,郑重地商量一下两人的婚事。
在他看来,思慧温柔善良、知书达理。
平日里也是善解人意,刘光齐工作上碰上烦心事,她三两句话就能抚平他的愁绪,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上次刘光齐因为工作出了岔子,被领导狠狠批了一顿,沮丧得饭都吃不下。
齐思慧轻声安慰道:“别灰心,这只是一时的坎儿,你这么有能力,下次肯定能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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