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柄长剑,从沈璃小时候起,它便随着师父一起教习她武功,从最简单的隔挡到各种复杂的招式,从她连树枝也握不稳一直到她能提枪独自上战场,师父对她而言,不仅仅是教习她法术武功的人,更是陪伴了她前面所有的人生的人,她那么用功地学习法术武功,为的便是能让师父与族人可以在自己的庇护之下安乐生活。
但是现在……现在师父却还要为了她去拼命厮杀,魔界也是因她而饱受劫难。此刻师父更是要她抛下她无论如何也想保护好的人,独自逃走,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她如何能走!
苻生疯狂地笑着“沈木月!你倒是越不自量力!我看你拖着这残破身躯,如何能挡我数千魔人!”
沈木月一笑,神色轻蔑至极“区区残次品,也敢叫嚣造次?”这样的神情倒是与沈璃有三分相似,或者说,沈璃的性格便是受了她极大影响,沈璃一直将她作为目标,崇拜着,渴望着成为她这样的人。
沈木月这话仿佛刺痛了苻生心中最隐秘的部分,他脸上神色一变,愤恨得面目扭曲“死到临头,还嘴硬。”
他手中短笛又是一响,空中魔人冲开沈木月方才铺开的法阵,落在地上,魔人们一拥而来,仿佛要将沈木月围在其中,她目光一冷,手中寒剑一凛,剑气升腾,数十个魔人皆被刺破咽喉,然而他们却没有死,只在地上蠕动两下,就又爬了起来,这一圈魔人尚未解决,外围又围上了数十人,苻生笑得猖狂。
沈木月手腕转动,目光左右一转,似在寻找下手契机,然而此时胸腔却猛地一痛,她蓦地呕出一口黑血,是先前的伤又作了。疼痛一阵阵袭来,让她微微弓起了背。
魔人们抓住机会,一拥而上,将她围在其中,似要将她分食入腹。
其时,一簇烈焰却从魔人围绕的中心烧灼起来,但凡被此火烧灼的魔人,立时皮焦肉烂,且火势凶猛,只要挨着一点,便立即在周身蔓延。围绕着沈木月的魔人一时哀号不断,尽数散开。
沈璃持银枪立于沈木月身前,沈木月捂着胸口,咬牙道“为何不走!”
沈璃只冷冷盯着苻生。“魔君为何只想到沈璃被他们带走,而不想想沈璃如何将他们送走?”
苻生看见她周身烈焰,笑得更为诡谲。沈璃眉眼一沉“你的阴谋,且去耍给阎王看吧!”
厮杀拉开帷幕,魔人们将沈璃与魔君围在中间,苻生在空中冷冷望着下方,看着沈璃一杆银枪舞出血的画卷。
她的枪极热,扎进魔人的身体后,魔人便烧灼起来,被火焰烧为灰烬的魔人越来越多,然而苻生并不着急,他在等,等尚未恢复全部法力的沈璃筋疲力尽。
显然这烈焰之术极是消耗体力,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沈璃的脸色便有些白,而魔人像是永远杀不完一样,一批批拥上前来。沈木月见状,一抹唇角的血,结印在地,蛮横的法力将魔人尽数拦在圆环形的法阵之外。她沉声一咳,黑血喷洒于地,她头也未抬,道“杀苻生!”知道劝不走沈璃,她索性改了战术,指挥沈璃道“这些人没有自我意识,杀了苻生,魔人将会如一盘散沙。”
沈璃仰头一望,苻生立于高处,目光森冷。沈璃回头看了魔君一眼,一咬牙“师父且撑一撑。”有法阵拦着,沈璃暂且放心了,她纵身一跃,离开沈木月身边。
苻生但觉眼前一花,银枪便杀至他跟前,他举剑来挡,苻生的力量并不弱,但如今沈璃的反应已比先前迅了不知多少,短兵相接,不过三四招,沈璃便一枪扎进了他的胸膛,然而苻生脸上却不显痛色,他眼中尽显疯狂,仿佛在期待什么。
沈璃但觉不妙,正欲抽枪回身,忽觉身后光线一暗。
魔君一声“当心!”尚未传入耳中,沈璃回头看见一张血盆大口已经张开,竟是昏厥于地的那条妖龙苏醒过来了,它张着嘴,眼见便要将她吞食进去。苻生猖狂的笑与那妖龙大嘴之中的血腥味刺激着沈璃的听觉、嗅觉和视觉。她瞳孔紧缩,正是电光石火之间,风声忽来,好似一切都静止了一般,熟悉的手将她揽进怀中,那一缕令人几乎嗅不到的淡香竟神奇地消除了所有恶臭。
男子的一条手臂置于沈璃腰间,将她紧紧抱住,白衣飞舞的神明掌心的寒气凝出,冻住了那张血盆大口,龙头被冻为一个冰球,行止面色一寒,一个“破”字淡淡出口,冰封的龙头霎时碎裂出无数裂纹,但闻一声巨响,那龙头径直被炸得粉碎,神力余威不减,贯穿整个龙身,将妖龙完全撕为碎屑,纷纷扬扬的血与肉洒了满天,待一切落定,愣神中的众人恍然惊醒。
苻生不甘地一咬牙,不顾沈璃的银枪正穿在他的胸腔,猛然往后翻去,鲜血溢出,却不是鲜红的颜色,而是一片青黑,他立于远处,手中凝聚法力覆于胸口,等着伤口愈合。他抬眼一看,那边的行止竟看也未看他一眼,只盯着自己怀里的人,沉了眉目。
沈璃见苻生跑远,下意识便想去追,而腰间的手却是用力一揽,将她死死扣住,让她不得再动分毫。沈璃抬头一看,但见行止一脸冰冷地看着她,沈璃不由得背脊一僵,心中竟莫名起了几分愧疚,她朝左右看了看,神色有几分像做了坏事的小孩一样无措。行止见了她这神色,心里饶是烧了天大的火,此时也只化为一声叹息,苦笑“止水术的冰柱也能融了,你倒是长了本事。”
沈璃轻咳一声“神君谬赞。”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行止抱在一起,沈璃心里极不自在,她身子轻轻扭了扭,想从行止的禁锢当中出去,却不想行止竟将她抱得更紧,行止另一只手挑起她的下颌,迫使她仰头看他。
“沈璃,我用尽办法救回你的命,不是让你继续拿去送死的。”
沈璃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别过眼神“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也没你想得那么金贵……”
行止脸上的笑意收敛,他径直打断沈璃的话“你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金贵。”看沈璃一脸怔愣的模样,行止沉默了一瞬,唯有无奈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该躲到背后让人保护的时候,你好歹还是配合一下,给我个机会不行吗?”
沈璃被他拍得连连点头,不经意间瞥见下方魔君的法阵正在缩小,她登时心头一紧,脱口而出“现在不行。”她将手中枪一竖,行止放开她,但却仍将她拦在身后。“就从现在开始。”
行止目光闲闲地落在苻生身上,笑道“我不喜纠缠不休之人,也不喜牵扯不断的事,不管阁下有何居心,今日都来做个了断吧。”他一笑,说得轻松极了“自尽,还是让我动手?”
苻生的伤恢复得极快,此时胸口已不见半点痕迹,他桀骜一笑。“三界内谁不知神君之威,我如何敢与神君动手。”他望着行止,“只是事到如今要我自尽……我如何能甘……”话音未落,他手中短笛又是一响,下方的魔人仰头一望,立时换了目标。
魔人朝行止飞扑而来,将魔君那里空出来了,魔君似已无法支撑,法阵破裂,她往前一扑,径直晕倒在地。沈璃大惊,行止道“护住她,将其带上天外天,料理完此间事宜,我再回去找你。”
沈璃一咬牙,心中虽还放不下魔界中人,但此时也只能如此了。
她身影一闪,离开行止身边,刚刚靠近魔君,苻生忽而诡异地咧嘴一笑“神君在意沈璃,你道我未曾料到你会寻来吗……”他话音一落,行止心头忽而闪过一丝不祥的念头,往下一看,行止恍然看见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沈璃身后。其时沈璃正要将魔君扶起,那人倏地伸手将沈璃口鼻捂住,不知那人掌心有什么东西,沈璃竟连一下也未曾挣扎,双眼一闭便倒进身后人的怀中。
苻生大笑“带她走!”
那人拖着沈璃消失踪迹,苻生仰天大笑“千年夙愿!千年夙愿终将实现啦!哈哈哈!”那癫狂的模样,竟像是高兴疯了。可笑声却在正高昂之时戛然而止,一把锋利的冰刃穿心而过,行止竟不知什么时候立于他身前。行止面无表情,声如寒冰“沈璃被带去了哪里?”
苻生口中涌出黑色的血液,落在那剔透的冰刃之上,他望着行止咧嘴笑着。“依神君的本事,如何会猜不到呢。”他哑声说,“我要她去替代火的封印,要她成为墟天渊坍塌时的陪葬品!看着自己爱的女人死在自己造出的封印里面,神君感觉如何啊?哈哈!”
行止目光冰冷,数根细如银针的冰刺在苻生身上所有的命脉上扎下,苻生浑身不由自主地痉挛,可嘴角还是勾着疯狂的笑。行止转身欲走,以他的度定能赶在那黑影之前到达墟天渊,但他身体却蓦地被束缚住,是苻生周身的魔气溢出,缠绕上他的脚踝。“我不会让你去的。在沈璃成功变成封印之前,你都到不了她身边。”魔人围上前来,试图用车轮战将行止拖住。
行止眼中杀气一凛,神明之怒令天地悲鸣,风声呼啸,吹散他仿佛从地狱而来的声音“找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