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砍断了你的一只手,我这只手也被人砍断了,”高天绝的声音里带着种无论谁听见都会觉得痛苦的讥诮之意:“这是不是也很公平?”
萧峻没有回答,却反问他:“砍断你这只手的人,是不是长得很像我?所以你才会砍断我的手。”
高天绝忽然笑了,大笑。
“笑”本来绝对是件非常愉快的事,不但自己愉快,也可以让别人愉快。
但是他属下的灰衣人脸上却忽然露出种恐惧之极的表情。
——这是不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他这种笑声带来的并不是欢愉,而是灾祸与不幸。
萧峻的手心里也有了冷汗。
他心里忽然也觉得说不出的恐惧,却不是因为他从未听过如此可怕的笑声,而是因为他听过。
他确实听过。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好像很眞实,又好像只不过是个恶梦。
究竟是眞是梦,他自己也分不清。
就在这时候,高天绝的笑声突然停止,灰衣人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萧峻也突然自往事中惊醒。
船舱中一点变化都没有,舱外的大明湖也还是那么平稳安静。
但是在他们的感觉中,天地间的每一件事都好像突然改变了,每个人心里都突然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巨大压力。
船舱里没有风,高天绝没有动,可是他身上的黑色斗篷却忽然像是浪涛般开始波动。
茶碗上的盖子突然弹起三尺:“波”的一声响,突然在空中碎裂。
接着又是“砰”的一声响,本来开着的窗子突然关了起来,上面糊着的窗纸也突然碎裂,一条条一片片漫空飞舞。就像是无数只被幽灵自地狱中召来的蝴蝶。
角落里木案上一架七弦琴的琴弦,忽然“铮铮琮琮”的响起,门上的珠帘也突然开始响动如弦琴。
然后又是“呛”的一声响,七弦俱断,八音骤绝,帘上的珠子就像是眼泪般一连串落下,门外的两个灰衣人已踪影不见。
外面的甲板上也没有人,谁也不知道这些可怕的变化是怎么会发生的。
只有高天绝知道。
“他来了,”高天绝忽然深深吸了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他已经来了。”
汤大老板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吃惊地看着元宝。
她的眼睛本来就不小,现在好像比平时又大了两倍,她的嘴本来虽然不大,现在却好像一口就可以吞下两个鸡蛋。
汤大老板今年已经有三十四了,什么样的场面都见过不少,可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个被人吓呆了的小女孩,而且最多只有七、八岁。
元宝刚才说的那句话,眞是把她吓了一大跳。
“刚才你是不是说了一句什么话?”她立刻摇头:“你没有说,我只不过自己以为自己听见了而已,其实你什么都没说。”
“其实我是说了。”元宝板着脸:“我清清楚楚的说了一句话,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可是我眞的没听见。”
“你听见了。”
“我没有听见。”
“你明明听见了。”
“我明明没有听见。”汤大老板道。
元宝盯着她,忽然用一个快淹死的人在叫救命时那种声音把刚才那句话又说了一遍。
“我要你嫁给我。”
汤大老板又吓了一跳,简直被这个小鬼吓得连魂都没有了。
“我的老天,”她的声音好像是在呻吟:“我的老天。”
“这次你听见没有,”元宝问:“还要不要我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