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跟着我,不但要陪着我受苦受难受气受罪,必要时我说不定还是会卖了你。”吴涛冷冷的说:“别人一刀砍来时,只要我能逃命,说不定会用你去挡那一刀的。”
“我知道。”
“你不后悔?”
“这是我自己愿意的,怎么会后悔?”
元宝忽然笑了笑:“何况我说不定也会利用你,别人一刀砍来时,究竟是谁有本事利用谁去挡那一刀,现在还难说得很。”
吴涛没有笑。
他本来好像想笑的,可是他没有笑。
元宝又问他:
“现在你想到哪里去?”
“想大睡一觉,养足精神。”吴涛说:“不管要干什么,都得要有好精神。”
他冷笑。“别人一定认为我会像野狗般被追得疲如奔命,我偏要他们大吃一惊。”
“睡觉是好事,”元宝说:“只不过济南城里哪里还有能让你好好大睡一觉的地方?”
“有个地方是他们绝对找不到的,因为谁也想不到我会到那里去。”吴涛说得极有把握。
“没有人能想得到?”
“没有。”
“有一个,”元宝眨了眨眼:“至少有一个人能想得到。”
“谁?”
“我。”
吴涛盯着他。“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地方?”
元宝又笑了笑,露出了两个大酒涡。
“我不但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而且还知道那地方要进去比要出来容易得多。”
所以元宝就跟着吴涛进了神仙窝。
四月十七、正午。
济南城里还在大事搜索元宝和吴涛,对这件事有兴趣的人已越来越多,因为花旗门和官府都出了极高的赏格,足够让人过好几年的快活日子。
他们搜索的对象却正在神仙窝里蒙头大睡,居然像是眞的睡着了。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睡着的人,除了他们两位外恐怕很难找得出第三个。
孙记属下的七十九家商号大门外都已经贴上“忌中,歇业五日”的白纸,孙大老板的暴毙已经人人皆知,用不着再保守秘密。
——眞正应该保守的秘密是孙大老板还没有死。
大三元酒楼当然也没有开始营业,可是郑南园却在正午时匆匆赶来,因为他知道楼上来了三位贵客,他不能不接待的贵客。
来的是济南大豪花旗门的田老爷子父子和决心整顿丐帮,只手创立刑堂、令天下武林震动,在丐帮中操生杀大权的萧峻。
郑南园是走上楼的。
他也不是残废,他坐轮椅只不过因为纠缠折磨他已有多年的关节风湿。
他来的时候,楼上的雅座已经摆上一桌极精致的酒菜,贵客已经在座。
酒有三种:
坛封刚启的是清冽而辛烈的贵州茅台,温和醇美而有后劲的江浙女儿红。
盛在金樽里的是孙大老板前天在中午没有喝完的波斯葡葡酒。刚用井水鎭过,金樽上还凝着水露。
田老爷子每种都喝了一杯,先喝过然后才说:“我们不是来喝酒的。”
他可以说这种话。
一个人的身份到达某种程度后,随便说什么,别人都只有听着。
他说的话通常都不太好听,有时会令人哭笑不得,有时会令人大吃一惊,有时甚至会要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