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不住的闷哼中,沈映宵站起了身,他烦躁地在原地徘徊片刻,狠下心闭了闭眼,意识回到了外界的本体当中。
……
原本沈映宵还在想,等回到了本体,该如何面对师尊。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刚被灌了那么多浊气,又有戚怀风先前喂下的灵药在体内修修补补,本体现在根本动弹不了,连眼睛都无法睁开,只能勉强保持着混沌的意识。
模糊的感知中,沈映宵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有人小心清理着他身上残留的符咒和细链,取下了垫在唇齿间的东西。
身旁熟悉的气息让他眼睫微颤,想靠近又想逃走。这一点细微的反应居然被凌尘发现了,他停下手,试探着低声唤道:“映宵?”
温和小心的样子,和刚才持剑架着他的模样判若两人。
沈映宵忽然很想抱一下他,想像年少时受了委屈一样扑进他怀里,可偏偏完全动弹不了。
于是他安慰自己:就算能动,恐怕也抱不了。上一次凌尘抱着他,他意识不清地亲了上去,然后就被师尊大怒之下发配墟址山——有了这种事,即便再抱,没准也只会换来一句尴尬的“于理不合”。
这么一想,倒是对“动不了”这件事不那么遗憾了。
……可是心情也好像变得更差了。
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他忽然感觉有一只手碰了碰他眼角,抹开了一点温热的水渍。
沈映宵一下怔住。
哪里来的水?
……该不会是眼泪吧?
……不可能是他流的吧。
一定不是!这点挫折有什么好哭的,居然还是在师尊面前哭,这也太丢人了。
沈映宵想做点硬汉该做的事,把不该流的泪全都按回去。可有些东西根本控制不住,不过两次呼吸的功夫,他眼角细碎的水光就汇聚成滴,沿着脸颊滚落,留下一道湿痕。
那只停在他眼角的手一颤,石像般顿住。
沈映宵人都麻了。
等回过神时,他的意识已经逃一般回到了本命洞府的分身当中。
这个举动终于有了效果,外界,本体的泪水止住了。
可其实止不住也无所谓,因为凌尘下一刻就缓缓抱住了他,沈映宵的脸埋在他怀里,再多眼泪也能用衣服擦干。
晚一步跟回洞府的剑灵:“!”
剑灵喜气洋洋地回了洞府,飘过去找自家主人:“想不想听听你错过了什么!”
沈映宵坐在灵池旁边,低着头不说话。
剑灵看着他这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你师尊临走之前都没砍死你,没准他还愿意听你狡辩——你就抽空再找他解释一下,刚才事发突然,他听不进去很正常,多讲几次或许就肯听了。”
“解释?”沈映宵疲惫地靠着一旁的桂树,“你是想让我告诉师尊我就是本体,然后带着轮回司的天雷,找他一起同归于尽?”
剑灵:“……”
沈映宵喃喃道:“就算轮回司没监测到泄密,我又能说什么呢——说我上辈子废物到什么都没干,只能眼看着他被抓,还是说我去修了几百年回来,依旧是个谁都打不过的废物?
“若能习剑,谁想当丹修。本体练剑练得稍一过头,就病到连动都动不了,这具身体一团混沌,修了那么多年却连剑意都提炼不出来——若非我四处找能量往里乱塞,现在恐怕还是个金丹期,还不如本体。”
沈映宵低头望着水面,水中映出了他的倒影。
往常这具身体总是一副反派打扮,现在却满身是血,脸色苍白得吓人,沈映宵忽然就从中看出了几分自己原本的影子。
——那么菜鸡,那么弱小,那么平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