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连着山,路连着路,清河县城以下有好几个镇子,而镇子下面又有许多个村子,组合了,成了这十里八乡。
虽说想要进宝河村不容易,后面是山,左边是河,只有那么一条进村的路。
可宝河村外面却是连着一条官道的,当初陆沉舟,被押解之途,便是循着这一条路。
“乌将军前面就是宝河村了!”
一个小兵,探了探路,又折回来,恭敬的对着,领着队伍行进的大人禀报了路况。
那位大人,站在一匹白马的前面,手上拿着一份发黄的地形图,身边有人举着火把,让他得以阅读。
“乌将军!您可不能袖手旁观!我家的产业就在村里田庄,如今被流民占了,白府真是损失惨重啊!”
说话的,是个穿着青碧色纱袍的小公子。
白秋水望了一眼宝河村的方向,忧心忡忡的,流民占了田庄事小,陆将军还在村里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办!
被称作乌将军的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一看就是个吃兵粮的武夫。
对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重新坐回了马上:“我不过是个折冲都尉,六品的小武官,叫我将军,这可实在担当不起!”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炸开了一朵青色的烟火。
此时天色已黑,这朵烟火十分的醒目,哪怕是几十里开外,也能瞧得清清楚楚。
白秋水顿时心惊胆战起来——都把飞花令放出来了,那必然是事态紧急了!
外人自是不知道这朵烟火的用意,可白秋水明白,那是陆沉舟的飞花令,只有将军府一脉的人才能认出来,并且此令,如同烽火,不会无故释放!
“乌将军呀,唇亡齿寒的道理你应该明白,我们白府生意受到影响,手上没有银钱,又如何去筹措粮草供应朝廷大军呢?”
白秋水再次开口催促。
坐在马上的乌将军,他也瞧见了那一朵烟花。
他脸色阴晴不定,思索了片刻,随即一夹马腹,冲着部下们发号施令:“别冲瞌睡了!都动起来,随我去往宝河村!”
乌将军一马当先的,领在前头,身后的队伍随即跟上,人马为数不多,只有百十来号,可一个个穿盔戴甲的,全是兵甲打扮,革甲摩擦之声,不绝于耳,也算是壮观了。
其实不用白秋水催促,白将军也要去宝河村的——他虽是个六品的小官,可也是从京城的地界上来的,没错,他是投身在门阀氏族底下的武官。
宋大娘子眼见流民四起,那些个贱民不乖乖的种地纳税,居然占了将军府的产业,有心杀鸡敬猴。
尚书令一道圣旨上表了圣人。
于是朝廷下达旨意,南省闹了那么久,也刻拨乱反正,归置灾民,镇压贼寇。
武官文官一批批的从京城当中派出去,下达越州巴州,这两个临近南省的地方。
乌将军是宋代娘子的人,自然而然也就派到了清河县。
“陆将军,你可要再等一会儿!马上就进村了!”
白秋水心中暗念,她并不知道,乌将军背后的势力。
人家又没把宋大娘子这几个字写在脸上,于是她只当做是自家花钱,搬来的救兵,急匆匆地带来了宝河村!
而这一行人还没进村,道路两旁的植被就开始悉悉作响,随即一红色的人影窜了出来,见人就冲了过来,并且口中大呼:“救命啊!大人们帮帮我!”
此人正是林表妹,她从河堤边,深一脚浅一脚的,窜到了村外。她远远的瞧见有人,定睛一看,那些人,与流民不同,披盔带甲,很像过路的兵老爷。
朝廷还有王法存在,戏折子上也有当街告御状的先例。
林表妹当机立断,冲上去就向他们求救:“大人!这位大人,救命啊!求求您发发善心吧!”
而小兵们,瞧见路边蹦出个疯疯癫癫的妇人,也很不客气,当时就亮了刀剑,把对方制住:“你是什么人,什么的干活,也敢冲着我们乌将军大呼小叫的!”
林表妹跪在马下,脖子上架了一柄刀剑,神色堪称是凄惶了:“我本是小林庄的人,后来逃难到了宝河村,可流民们强占了村子,胡作非为起来,如今宝河村田庄里的沈娘子与赵猎户,就要性命不保!您是百姓的父母官,快去救人吧!”
她说这话时,眼中几乎流了泪。
以往是自己,错把好心当成驴肝肺,可现在她知错了,现在,她想用尽一切余力去补救。
林表妹,深知她的二叔二婶是如何的恶毒,所以她要抓住眼前的一切可乘之机,把赵猎户和沈娘子,解救出来。
而沈娘子,在白秋水这也很有分量——她是见过沈白桥的,也知道对方是陆将军要关照的人!
“乌将军,您瞧瞧那帮子流民,简直是目无王法了!那沈娘子正是与我家有生意买卖之人,事态紧急,进了村,得快快将沈娘子救出来!”
白秋水立刻出声,她除了忧心沈白桥,更加放心不下的,还有陆将军!
沈娘子在遇险,那么陆将军,岂不是更危险。
白秋水着急陆沉舟,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而是将军大人不能出事——陆将军虽说倒了台,可实际上,还是将军府一脉的领!
倘若他有个意外,将军府一脉,那就是彻底的烟消云散了!往后,朝堂也罢,黎明百姓也好,可通通要被汉中宋氏把控在手中了。
马上的乌将军看了一眼林表妹:“流民们这样可恶,几乎都快成流寇了,你倒是能跑出来报信!”
他意味深长的撂下这样一句话。
林表妹白着脸,不知道如何回答:“我我我……官老爷,您还是先去救人罢!”
乌将军依旧是让人琢磨不透的平淡脸色,但他并没有打算坐视不理:“走!咱们进村去救人!”
宋大娘子特地在书信中提到过,这沈小娘是将军府的人,白府的小公子,也担忧着自家的生意,无论从哪一方面讲,乌将军并不能将沈娘子的生死置之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