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裴池二人,傅赫川本能地想躲起来,可身体却僵硬无比,寸步难行。
慢动作般,迎着晨光,池绪转身望来。
视线落下的那一瞬,他眉眼间的温柔和煦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顷刻间便覆满了冰冷的讥诮。
遥远而又清晰的声音传来:“你是来跳崖吗?”
“……”傅赫川确实是。
坠崖入海,尸体永眠于幽深海底,世间再无他。
这就是傅赫川为自己选择的死亡方式。
他不想进监狱再度受尽折辱,更不想千秋万载背负骂名,沦为人们闲余饭后的谈资。
他要为这件事画上一个神秘无比的句号。没人会知道他最终去了哪里,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人又身处何方。
但当池绪如此直白地问出时,傅赫川还是愣了一瞬。
他没回答,池绪却仿佛看穿了他的心般,嘴角缓慢勾起,眼中也染上了笑意。
只不过是冰冷残酷的嘲笑。
缓慢开口,声音轻轻落下,却仿佛一字万钧般,言出法随。
“不过很可惜,既然今天我们在这里,你就不能跳崖。”
他站在风中,衣衫随风而动,气场如有实质般地在崖顶上铺开,挡在那里,似一道难以逾越的天堑。
“……”呵,傅赫川拧起的眉头骤然舒展,气极反笑了。
他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能选择生,竟然连怎么死都不能选择了吗?
心里梗着一口气,傅赫川面白如纸,牙关紧锁,一言不发。
他无视裴谨修与池绪,打算走斜右边绕开这两人,磕磕绊绊地往悬崖边走去。
裴谨修提着登山杖,猫抓耗子般游刃有余,任傅赫川往哪个方面躲,最终都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傅赫川面前。
登山杖只是轻轻敲了下傅赫川膝盖,不知怎么的,傅赫川膝盖就针扎一般泛起剧烈的疼痛,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惊慌之中,他用手撑了一下地,但膝盖还是直直地撞进了碎石堆里,手掌也擦破了皮,血肉模糊。
长发随风飞舞,逆着光,裴谨修像从天而降的谪仙。
面沉如水,冰冷淡漠。
居高临下的,他淡淡地开口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后来一直都很讨厌动手打人。”
裴谨修骨子里一直都是崇尚文明的,他讨厌原始的暴力与纯粹的兽性,更讨厌被暴戾情绪支配时失控的感觉。
可惜,前世今生,他不犯人却总有人来犯他,被迫打了无数次架。
更何况,一报还一报,有些罪只能用身体的痛苦来赎。
耳边嗡嗡的,傅赫川并没听到裴谨修说了什么,他费力地抬起了头,怨毒且憎恨地瞪了裴谨修一眼。
不想这样狼狈不堪尊严扫地地跪在仇人面前,傅赫川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站起。
啪的一声,背上突然挨了一下。
力道并不重,但傅赫川还是狼狈地跌了回去,他身上旧伤叠旧伤,本就没好全,身体早就脆弱得不堪一击了。
登山杖压在了傅赫川背上,压得傅赫川如翻壳王八,怎么都挣脱不得。
裴谨修垂下眼,面无表情,声音清泠泠的,夏日里泛着丝丝寒气。
“傅赫川,我们还有些账没算呢。”
啪的一声,登山杖又砸在了傅赫川背上,砸得傅赫川身体猝不及防地往前扑,额头重重地磕到了地上。
接二连三,又是两棍。
第一棍为原主。
第二棍为明河之中的受害人。
第三棍为这几十年来被傅家直接或间接害过的所有人。
三棍登山杖,强迫傅赫川磕了三个响头。
心里有数,裴谨修没下重手,三棍都点到为止。
饶是如此,傅赫川额头也破皮出血,双腿无力,怎么使劲都站不起来了。
天光大亮,海浪涛涛,悬崖与他还有十来米的距离。
生与死的距离,怎么挪也挪不到的终点。
窸窸窣窣的,树林里突然传出来了脚步声。
偏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裴谨修这下笑了,笑容冰冷戏谑:“你猜猜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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