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小叶又不傻,自然明白方元安的意思了。看来方家是站队秦王,不好直接拉拢陆瑾瑜,便派他来走自己的门路。
陆瑾瑜早就说过,尽量不参与朝廷争斗。
虽然他这个想法有些太理想化了,但至少也不能早早站队。方氏家大业大,可是三边下注。
户部尚书方辅国,明显支持秦王。但方家也有族人在燕王军中为将,早就明确表示支持燕王。而方家没入仕的子弟,又有许多人声援楚王。
如此一来,不管谁最后得到皇位,方家也不败落,最多换一房掌族中事罢了。陆家可不行,只出息了陆瑾瑜一人。
这要是押宝押错了,陆家说不定就没了。
聪明人点到为止,方元安明白她的意思,知道陆瑾瑜不愿意表明立场,“家父知道我要来,顺便让我带个话而已,唐突莫怪。倒是有什么新作物,还请细说。”
韦小叶松了口气,便笑着掏出一个黄皮土豆,“正是此物,我叫它土豆,却是无意中在番邦小贩手中购得。做出的菜肴虽然登不得大雅之堂,却也很是可口。”
方元安见她放在案上,便很自然的接过去定睛细看,“此物圆如鸡卵,内白皮黄,倒是不碍观瞻,韦宜人如何说它登不得大雅之堂?”
韦小叶摇头笑道,“所谓物以稀为贵。这土豆亩产三十担,吃法也很简单,更适合普通百姓果腹。当然了,要是显贵之家,可如薯药般整治来食。”
方元安听得大惊,下意识的拍案而起,“什么?亩产三十担?此话当真?”
韦小叶冷不防,被他吓得一哆嗦,“呃,确实如此。不过之前数量极少,我只是推算出来应该有这个产量。前几日我让人在庄田里种了五亩。”
“真正收获如何,还要到七、八月份才知。另外还有两种作物,产量应该也差不多,只是同样数量不多,我种得有限。”
方元安本有些冷静下来,听得还有两种作物也有这个产量,顿时又激动起来,“韦宜人,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韦小叶淡淡笑道:“我自然知道,有此三种神物,若朝廷能推广各州府,天下无饥馑矣。不过,你总得让我先赚点银子吧?”
方元安诧异的看着她,“据我所知,韦宜人虽然出身寒门,却有种种产业,为何这般看重银钱?”
韦小叶不由冷笑,“你出身世家,生来衣食无忧,自然不知道百姓的艰难。我虽有几两银子,却还远远不够。”
方元安闻言缓缓摇头,“韦宜人,我确实如你所说,生来衣食无忧。但我年轻时游学天下,见识过饿殍遍地的情景,这才致力农事。”
“我妻王氏,正是我当年游学救下的饥民。自她病故,我立下誓言,非要寻出令天下再无饥馑的谷物,否则终身不娶!”
韦小叶闻言肃然起敬。想不到这方元安的妻子,竟然曾经是饥民,那肯定是出自普通百姓之家了,竟然也能嫁入豪门。
但是,更让她钦佩的是,方元安这样的世家子弟,又做到了大司农这样的高位,竟然肯为普通百姓倾尽全力,不得不服啊!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
他在物质上没有追求了,自然会找些能自我实现的事来做。
方元安是司农寺正卿,俗称大司农,和其他八寺正卿一起合称为九卿,原本都是从三品的高官。不过,方元安在农事上有大功,被皇帝特升为正三品。
因此,方元安与他爹户部尚书方辅国,品级相当。只不过他专司农事,权力自然没有他爹大。
他这个年纪做到这样的高位,心中热血未冷,却是比那些官场老油条,更能想着天下百姓些。
韦小叶见他提起亡妻,知道方元安这人倒是真情性,不禁脸上有些尴尬,“早听人说方大人是‘京城第一深情’,看来还是他们看低了你。”
“小民百姓是天下的根本。民以食为天。所以,农事便是真正的国本。方大人有此格局、胸怀,小妇人极是钦佩。”
“不过这三种作物,我手中数量极少,就算要推广也无法。起码要等我种出一定数量,培育出大量的良种,才能献给朝廷。”
“只是,这些种子献出之后,想必如同那曲辕犁一样,肯定先入大户人家之手。只有他们够用了,才轮得到小民百姓。那么,你说这银子我赚是不赚?”
方元安边听边点头,他是有些理想化,但却不是傻子。
韦小叶当初做出的曲辕犁,包括方元安奏请朝廷制作出来的,其实大部分都被拥有大量土地的世家、豪强买去了。
毕竟这东西价值数两银子,普通百姓哪里买得起?
这不过是件工具,已经是这样。若是韦小叶拿出高产粮食,必然也会被这些人先买到,还是有多少买多少的那种。
反正不是赚普通百姓的钱,韦小叶自然是没有半点心理障碍,不赚白不赚啊!
等天下的粮种足够多了,那才能真正做到惠及天下。
方元安想得通透,连连赞叹,“还是韦宜人见事极明。只是有此神物,实在让我坐立难安,这几个月,我想去陆侯庄园上借住,不知可否?”
韦小叶欣然点头应允。这方元安是个比较纯粹的人,他想亲眼目睹土豆的生长过程,第一个了解产量,这自然是没问题的。
而且他比普通农户更懂农事,有他去关照庄田,韦小叶哪会不愿意?
方元安大喜过望,边搓着手边道谢,干脆也不想再说别的了,当即催着韦小叶派人带他去孟津县。
方元安又打随从小丘,让他回府跟方父说一声。
他这个大司农虽然是品级高的朝官,需要每日上朝。但因为他总外出调研谷物,得过皇帝特许,有要事的时候,可以上个奏折便出京。
韦小叶见他火急火燎的,也没奈何,只得让韦小绢领路。
看着方元安出城的背影,韦小叶意味深长的微笑起来,心中暗自嘀咕,“光看有什么用?粮种只有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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