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隐住手!”
先前还在思考怎么让师弟改变主意的陵越皱了眉,错步行至百里屠苏身前,一拂袖,已是将陵隐的剑势卸去。
看了仍是面有愠色却仍然乖乖收剑回鞘退到一边的陵隐,陵越对他点了点头,神色微松,继而略略侧了头看向手按在剑柄,剑已半出鞘的百里屠苏,眸色渐渐沉了下去,只一甩手。
“胡闹!你如此,是要与我拔剑相向吗?”
百里屠苏一愣,手指自剑柄上松了,慢慢垂落在腰间,眼神闪了闪,皱了眉低头。
“……不是……师兄……”
沉默了片刻,百里屠苏抬眼看了陵越,极黑的眼眸中是即便在夜色里,依旧深沉坚毅的不可动摇,似乎更隐了些深意。凝视着自家师兄的面容,百里屠苏带了些小心地描绘了早就铭记的轮廓,一字一顿地开口。
“……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不会与师兄拔剑相向。”
青玉坛现
“……”
陵越顿了顿,视线微微滞了下,有些窘迫地转过头去避开了百里屠苏的视线。
“既如此,便随我回天墉。”
百里屠苏见他移开视线,神色微黯,也是低了头,不应也不反驳,只沉默了不语。
“……”
皱了皱眉,陵越看向百里屠苏,自见面起第一次仔仔细细地打量了自家从未下过山的师弟。山下毕竟不同天墉,百里屠苏又是从幼时便长在天墉,诸事食宿皆无需自己操心,除去日复一日练剑修行不得见外景多显枯燥。不知道是不是主观因素太过强大,陵越就觉得自家师弟瘦了黑了憔悴了还带着点儿风尘仆仆的模样,眉目间也敛了些风霜……
心里,有些不悦之余又生出些担忧来,想到日前朔月,他眉心就是又皱得紧了些,眸中化了些关切,看着百里屠苏伸出手。
“山下多风霜,师弟你从未下过昆仑,这些时日……可还好?”
“……”
方小公子抓抓脑袋,本来已经准备好了打一场硬仗的高昂斗志立马就垮了下来,讪讪地耷拉了眉眼,就觉得这木头脸的师兄看起来那么厉害,怎么性格有点儿婆妈呢这是。
不过,再看看其余天墉弟子见怪不怪看向百里屠苏时候还带了点儿艳羡的模样,方兰生悟了,感情,这大师兄在天墉城,那就是自家大姐在方家一样啊!
红玉瞥了方小公子的表情,知道他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只摇摇头兀自看了陵越和百里屠苏二人,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抱着小狐狸的风晴雪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脑袋,然后果断笑了。
苏苏和他师兄的感情真好。
百里屠苏自是知晓陵越在担心什么,心中弥散开来一阵暖意,抬眼看了陵越时候,眼中也是带着些许柔和。
“劳师兄挂心,屠苏无碍。虽是离了昆仑清气,亦可压制几许不得复发。”
没有一点儿犹豫地直接隐瞒了前天才煞气发作,险些一招焚戮血殇把风晴雪重伤的事情,百里屠苏对了陵越点点头。
……尽管被师兄关心的感觉很好,但是……
百里屠苏睫毛轻轻颤了颤,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深意,那是不应该也不能被他发现的感情。
……不想他担心。
不愿意,师兄因为自己的关系心生忧思。
“……师兄,我……待得重要事情了结,我即回天墉请罪。”
“屠苏师弟……”
芙兰轻皱了眉,她知晓这个师弟自小便是沉默寡言,而一旦这般地明确说出口,既是心意已决确实无法更改。
……但是说起来,屠苏师弟还真没有违逆过大师兄的意思,这一次……哎,大师兄虽然面上不显,心里想必也会是挺难过的吧。
芙兰开始想象自家师妹和自己扭着干的模样,越想越纠结,兀自把细长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在眉心挤出一个‘川’来。
“好你个百里屠苏!”
陵卫瞪了眼睛,伸手指向百里屠苏,另一手已经按在了霄河剑上
“大师兄亲自下山,辛苦寻人,你偏如此不知好歹,大师兄,我们——”
陵越一抬手,止住了陵卫几要脱口的话语,视线凝在百里屠苏的身上半晌,见他不闪不避眸中满是纯然的信赖和期待,不觉心中微痛,一时间竟是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只闭了眼睛,沉声开口。
“你所言,既是无论如何不愿随我回天墉?”
“……”
百里屠苏敛了眼眸,唇角微抿,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
“对不起……师兄……”
余光见了陵越在他话语出口的那一刹那眉心紧皱,面色不渝,几乎下意识地就想要改口应下与他一同回山,不过终究没有说出,只别开脸,唇角几乎拉成一条直线,下颚连着脖颈似乎都绷紧了起来。
“……好。”
陵越深深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时候,眸中已是敛去了所有应该有的不应该有的情绪。
“师弟,师命难违,我亦是只能说一句抱歉。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将你带回天墉。”
顿了顿,陵越拔剑出鞘,天枢剑柄上的剑穗因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曲线,称了冰蓝的剑光看在百里屠苏眸中,只觉得自心底蔓延开来了一片微凉。陵越没心思去体会自己师弟的神情,眉头皱得紧,师弟不愿与他拔剑相向,他难道便愿意与师弟拔剑相向了吗!?
……不过,百里屠苏不知晓,他却是明白。若是离开天墉,他体内的煞气,绝对不会是如他所言能够只靠自己的修为便可压制下去。长久以往不得疏导之法,只怕……届时便是回了天墉,那人也不再是他的师弟,而是一具失了心智的嗜血行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