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届时,诸位有何疑问,谢某定当知无不言。”
作者有话要说:谢衣,我男神!!!!
☆、初七你好
月至中天,谢衣却毫无睡意。
在去朗德寨之前绘制的偃甲图谱摊开在桌上,谢衣执笔静立片刻,终是将汲饱了墨汁的毛笔搁下,起身走到书架前。
弯下腰,依循着并不清晰的记忆在书架最底层摸索了好一会儿,谢衣总算从成堆的偃甲图谱里翻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偃甲盒。盒子上纹刻了细密的花纹,和他一贯的手法并不相同,勾勒出的兔子小猪小狗之类的动物的线条,显出些笨拙的童趣来。
花纹凹下的槽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是……”
翻找出这么个偃甲的谢衣,自己也愣了下。
指尖顺着偃甲盒上的花纹缓缓移动,描摹着那颇为写意的线条,谢衣的眼底浮起了淡淡的迷茫,在百年时光里几乎已经将那股年少的锐气和好奇消磨殆尽,以至于在看到这偃甲盒时心中涌起的情绪强烈得有些陌生。
“这确实是我亲手所制,可为何……我竟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谢衣在椅子上坐下,手指灵巧地在偃甲盒那浑然一体的纹路上活动着。似乎从这样的动作中获得了莫名的愉悦,谢衣用左手支着下颚,只留右手继续动作,他微微侧着头打量了在自己的手下渐渐变化的纹路,唇角噙着极浅的笑容。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竟是支着下颚,阖上眼帘睡了过去。
【醒醒,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轻快的语调在耳边响起,他睁开眼,只见年少时候的自己近在咫尺。弯下腰凑过来的少年笑容灿烂,眼中还带着些和和他那副纯良俊朗模样极其不符的狡黠意味。
【诶,这就醒了啊。真没意思,你要是再多睡一会儿就好了。】
少年笑眯眯地说,十分自然地伸过手掐了一把,那动作实在太过流畅,以至于被这不同以往的梦境迷惑的谢衣,在完全没有防备到的情况下,被生生捏着脸颊往外扯了扯。
谢衣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也不知道年少时候的自己是否能够看到如今的自己露出的表情——这毕竟,只是个梦境。
就像是验证谢衣的想法一般,过去的自己、现在的自己,从不停留一路向前的时间似乎被神奇的梦境打了一个节,相互交错。
少年眼底的笑意绚烂的几乎要遮没廊外的日光,原本掐着脸颊的力道松了下来,诱、哄一般的摸了摸谢衣的脸颊。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少年放下手,整了整身上的祭司服,如同春风里早早萌发的柳叶一样的青绿,如同冬季里覆满山巅的白雪,如同孕育出无尽生命的褐色土地。
他穿着这在流月城中仅能得见的颜色,却在谢衣的眼中绽放了人界百年间所能见的极致绚丽。
【走吧。今日是神农诞辰,一月一度的庆典,可热闹了。顺带一提,这一次和以往可都不一样,这一次啊~哈~我不告诉你,总得留点悬念让你自己去想才好。】
少年这么说,尾音微微扬起,音符雀跃地在唇齿间跳动,最后落在谢衣的耳中,借由声音的质感,清晰的描画出少年飞扬的唇角和闪闪发亮的眼睛。他背对着谢衣,伸手握着谢衣的手,牵着他往前走。
那是一种有些微妙的牵法,亲密的,呵护的。
啊……
原来是那个时候吗。
手掌上传来的温暖,让谢衣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眼睫如同承受着什么难言的悲痛般轻轻颤抖着,他无暇去思考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紧握双手的感觉为何如此真实,又那么令人怀念,只是顺从着少年的力道向外走去。
阳光穿透矩木茂密的、几乎遮蔽了整个流月城上空的枝桠,在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饱经岁月的谢衣任由年少时的自己牵引,披着日光,穿过阴影,走向记忆中熟悉的场景。
……
【神农、诞辰……?】
容貌与少年极其相似,却又成熟了许多,眉眼间带着少年憧憬却又知晓无法拥有的沉静和平和。
就容貌而言比少年年长了许多的青年,实际不过是数月前方才诞生的奇迹。他那么幼小,以至于少年每每忍不住忘却他被偃术大成的自己亲手赋予的各种美好品德和绝佳天赋,情不自禁地对他关怀备至小心呵护。
这并非出于责任,而是更深刻一些的,自复杂情感中萌发的嫩芽。
【是啊。说起来,之前几次我都没带你出来,虽然师尊说了你暂时不宜出现在族人面前,但是我总还是想让你看看。】
少年似乎有些不太好意思,闷头牵着青年往前走,耳朵尖浮起些微微的红。
【想让你看看我生长的地方。】
少年没有带着青年走鳞次栉比的房屋前的道路,熟门熟路地在街道中拐了几次,不知怎么就走上了屋顶,沿着一条垂下的树枝形成的狭窄木道一直向上。
耳边已经可以听见熙攘的声响,先只是如同种子在地底默默成长静静等待的悄然,而后就像是积蓄已久的力量伴随着一滴雨露的坠下,迫不及待地欣喜若狂地破土而出。
而当这原本嘈杂无章的嗡嗡声,在少年牵引着青年绕过一从茂密的枝桠,站到矩木粗、大的分枝上,以俯瞰的角度将流月城广场上盛大的庆典尽收眼底的时候,最初单调的声音便一下子开了花,变得美妙而又富有变化起来。
方整的大块石板、细碎的小块青砖铺成的广场,从高处俯瞰,形成了一个奇妙的向心螺旋的图案,正中燃烧着一丛篝火。